原创·首发·独家
第一章：哀莫大于心死
明天的父亲抱着明天，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走在去医院的路上，此时天上正下着小雨，周围的空气也都湿哒哒的。行人走路，踩着积水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咕浊的水声。
到了医院，挂上了号，明忠实和儿子明天坐在科室外等号。期间，偶尔有几个护士模样的人推着推车走，推车上是人，旁边是悬挂得高高的输液瓶，有的推得很急，有的推得很慢。有的“推的很慢”的推车旁边没有输液瓶，上面的“人”显得很安静。
这一幕幕看得明忠实心惊，即使他已经三十岁了。医院是他极不想来的地方。可坐在他旁边的明天，却只是睁着眼睛，如视无物。
“明天，你看到那些推车（应该说，推床）了吗？”明忠实问他。
“看见了。”明天回答。
“你有什么感觉吗？”
“没有。”
明忠实叹了口气，他知道答案一定是没有，他知道。如果他不知道，他们就不会来医院了。
终于叫到他们的号，明忠实陪着明天一起进去。
明忠实把孩子的情况一一告诉医生，医生点了点头，说：“大致情况我了解了，现在我要跟你的孩子聊一下，这期间您不要说话。”
明忠实嗯了一声，谈话开始。
一会儿，医生不再问问题，开始在纸上写些什么，然后让明天去做一系列的检查。
检查完毕，明忠实牵着明天的手，到处拿资料、图像、透视结果等。再回到科室，明忠实手里已抱着一沓检查资料了。
诊断结果是一长串复杂的病名。
“这个病呢，不会影响到患者的生理功能和记忆功能，患者一样可以像平常人一样洗漱、吃饭、睡觉，不过病症本身会让患者感觉不到‘感觉’，像开心、悲伤、痛苦等等情绪，都感觉不到。”医生
边说边写，“目前还没有办法治愈，可以说是生理疾病中的顽疾了。”
“可他平时还是会笑、会哭啊？”明忠实焦急地问。
“痛的时候会哭，被挠痒的时候会笑，这都是生理反应。心理上，他依然没有情绪，不会生气，不会感到恼怒，也不会觉得开心。”医生解释道。
“哦，这样……谢谢医生啊。”
明忠实带着明天走出医院的大门，这个地方刚刚宣判了一颗心灵的死亡。
明忠实再也拦不住悲痛的洪流，顾不上地面的积水浸透他的衣服，单膝跪下，抱着自己的儿子，失声痛哭。奔涌的热泪并未融化这无情的病症———明天的脸仍是看不见一丝波纹兴起，平静如死海。他实在无法理解父亲的眼泪，无法理解亲人内心最深处的脆弱和悲伤。
他的世界。
第二章：世界———交响乐
自从阳光学会说话以来，阳家人就觉得孩子很不对劲儿。因为阳光总是不时地说些奇怪的话。如：
“真好听。”
“这里不太好听。”
“好听……但我不喜欢……”
尽管有时，周围安静如空，阳光仍会这样说。
有时走在街上，阳光会指着街头卖唱的人说：“这我听过。”
家人们以为阳光指的是唱歌的人，指的是那首歌，便说：“这个首歌是……”接着讲解这歌的历史，歌手和由来，他们希望给阳光多一些知识。
但是，阳光并不指人，也不指歌曲或旋律，而是指人的音色。
后来，忍无可忍的家人把她带到了医院检查听力。结果，听力没检测出问题，身体却出了大问题：阳光得了一种极为罕见的“早衰病”，她的细胞分化次数远远少于普通人，所以就算她的一生不发生任何意外，也会在二十岁之前自然死亡。
那一天下午，如她的名字，阳光落满地；衰老的，干枯的叶静静地躺着。阳家人只是坐在医院的台阶上，谁都不说话。
良久，阳光的妈妈才站起来，牵着阳光的小手，走出医院。这个地方，刚刚宣判了一个生命的死亡。
阳光又听到了那音乐，低沉，悠远，她七岁的心灵，分明地听到那声音，响在耳边，又响在妈妈的身上，响在爸爸的身上，响在其他亲人的周围，响在过去，响在现在，响在未来，亘古不变。多年后她才明白，那是一个生命对于另一个生命的凋朽无能为力的心情。
当然，那时的她还听不懂。但这样的“不懂”仅仅是人类语言理解上的不懂，阳光内心分明能感受到同样的颤抖。
那颤抖的来源，便是从小萦绕于耳边的音乐。
第三章：演奏———序曲
阳光的手指于钢琴上起舞，舞步优雅，姿态端庄，节奏平和稳重如万物呼吸交替。随着那舞飞扬着的便是钢琴的乐声。乐声清脆，段段分明，首音一出，后音随之喷薄。恰如刀剖井水西瓜，“喀嚓”一声，凉气四溢，红汁蔓延，夺人眼目。而后旋律突变，乐声连绵，轻缓，一音一顿，无不哀至。恰如离别时刻，两人分手，一步一顾，都有万条丝线牵着，欲脱不得。听觉的盛宴影响到了视觉：他们眼前出现了自己———曾经的自己，往事中的自己，风中的自己，回忆里的自己。凡是有些年纪的听众，没有一个是不流泪的。
演奏结束，阳光向台下两千名观众深鞠躬。
这场表演是面向全球音乐家的大型公演，仅十八岁的阳光，凭着自己的绝顶天才和超凡人的努力，早早地登上了这个舞台。
台下响起密集的掌声。规定上，演奏结束，台下鼓掌时间不得超过三十秒。但这一次，掌声鸣响了两分钟。
结束了演出，便是应酬。不过，阳光委婉地回绝了所有的采访，拒绝所有的镜头，闭口应对所有的问题。因为她觉得烦躁，她在这些人身上听得见———嫉妒，愤怒，厌恶，当然也有钦佩和欢乐，敬仰，但都不那么纯洁，都很杂，很乱，她听得见世俗，还听得见钞票的摩梭声，硬币的碰撞声———她都听得见。就连台下的那些观众，她只要愿意，也能听见。大多数人在纯粹的声音悲后，多多少少有些杂音，使之不那么悦耳。只有一些坐在最前排的老资历的、几乎可以称为“巨人”的音乐家，才能听到真正动人的音乐。空灵的像羽毛，沉重的像大地，深刻的像巨谷，巍峨的像高山。她只爱与这些人相处。
阳光打了一辆车，去学校。司机看到了穿着盛装、身材婀娜、打扮优雅的阳光，也心生了些许羡慕，和那些最原始的情感。阳光听得见，但她不说。
今天是银星大学开学的日子。她连高中都没读过，但仍被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学———银星大学———破格录取了。她的身份是艺术院星光班学生。星光班，每个院只有一个，代表这个院系最高水平的学生齐聚一堂，每个人都一定是身怀绝技的天才，每个人都一定不是凡人。凡人，即使付出了超人的努力，也仍然是凡人。与超人的距离，依然“不知何其远哉”。
阳光一天练习时间大约有十二小时，但她不觉得累，因为单纯的音乐使她快乐，使她能暂时听不到杂音。她喜欢一个人练习，如果有人在旁边，她就不得不听那人。捂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开学那天，阳光代表艺术院上台致辞。她仍听到那些不和谐的、使人厌烦的声音，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响，几乎是要喊出来了！她简单说了两句就下台了。仪式结束后，她的身边围上来一大堆同学嘘寒问暖，可他们的话，她没听进去。因为嫉妒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她一如既往地避开人群，或者说，避开人类，找了个角落，合上眼睛，听自己的声音。
这是一种享受。
第四章：无声的人
“这人真是个独行侠啊。”A说，“一天见不到她人的。”
“天才多多少少都有点儿呢，你没去听那场音乐会？我的妈呀……真是……”B感叹道。
“我听过，现场听的，技压群雄没得说了，今年首席肯定又是她。”C说，他的眼睛闭着，好像在回味那次演出。
“她才十八岁，就已经是公认的世界第一了。”
“可惜只能活二十岁，否则……”
大家都在私底下谈论着这颗音乐界的流星，他们把阳光的避世称为“天才的孤独”。
这样说来，阳光的确很孤独。
一日，阳光又不去上课，但没人管她，她要求学校把封藏了的楼给她用。学校同意了。
当她在楼里听自己时，一个白衣的男孩也走进楼。阳光看到他了，但听不到他。
这还是头一次见！
“嘿，你，过来一下行吗？”阳光说。
“好啊。”明天回答，脸上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什么事？”
阳光吃了一惊，这笑容很纯粹，她听见自己的心里出现了杂音，但她意外地并不讨厌。
“我听不到你，你是什么人？”阳光问。
“听什么？”明天依然笑着。
“我听得到人的‘心情’，很嘈杂，每个人都听得到，不管怎么样，每个人都一定会有‘心情’的，但你的，我听不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明天哈哈大笑，脸上的笑容更加纯洁，“你可真会讲笑话。”
阳光听见自己心里有小提琴的声音，演奏的是《太阳下的玫瑰花》。
阳光鼻子出气，哼了一声，说：“你的笑真好看，可惜是装出来的，我听不到开心。”
“我信你，世界上神奇的事，很多。”明天收起笑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小提琴声没有消退，只是，演奏的不再是《太阳下的玫瑰花》了，是什么呢？阳光从没听过，是陌生的声音。陌生的声音很少，对于从小到大就不间断地听“音乐”的阳光来说。
“嗯……我们可以聊聊天吗？”
“可以。”明天的嗓音很冷。阳光在其生命中第一次感到了“冷静”，因为别人的情绪会影响她，这次没有。
“我从小就能听到这些怪声音，很烦，很恼人，但我意外地在音乐上有些天赋。”
“嗯。”明天说。阳光听不见嫉妒———她每次一说这些话，一定会听见，所以会立刻住嘴，所以她很孤独，所以世界很小，对她来说每个人都是同一个人。但是，这次世界仿佛静音了。
“小时候，我听到的只是旋律和节奏，没有规则，很自然的，有点儿像……未经雕琢的玉石，哈哈。”阳光知道自己的话带了一点骄傲的意思，她下意识地觉得会听到什么。
但没听到，明天只是说：“你很厉害。”
这样的称赞，不做雕饰，不带情感，最为真实，这就是明天所想的，想到了就说出来。明天觉得有些舒服。当然，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阳光愣了一下，说：“哦，我说到哪了？对，嗯……我长大以后，听了很多名曲，学了音律，学了音法，心里的那些声音就渐渐有了限制，不过呢，不是坏事，有了限制和节奏感，大多数倒是变得更好听了。”
“那很不错。”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我听不到你的声音。”
“我没情绪，感觉不到感觉。”
“人怎么会没有情绪？”
“人怎么会听得见别人的‘心声’呢？这个世界是很神奇的。”
“那你怎么会笑呢？”
“笑是我能控制的，我在以前的日子不断地学习，知道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哭。”
阳光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可一个没有感觉的人，想要学习表达感觉的方式，想要学会表达感觉的时机，不知道要吃多少亏，要记多少事。而他又感觉不到“心痛”，吃的亏记的事一定是“身痛”，那身纯净的白衣下，也不知隐藏了多少伤疤。
阳光心中的乐曲变成了《风之谷》，乐器变成了风笛。
“你知道这里不让进了吗？”阳光问，她又感到自己失言了，这话确有一些冒犯。
“不知道。”
阳光仍感觉不到明天有何波澜，心里的曲调又变了，这一次是舒宁晚的《恬静的下午》。
由于听得见“被冒犯”的心情，阳光与人说话，总是小心翼翼，任何一句话，哪怕说得滴水不漏———能也只能做得到逻辑上的滴水不漏———都有可能冒犯别人。她渐渐地不爱说话了，说话的时候就是紧张的时候，就是要转动大脑的时候，就是要考虑他人心情的时候。
但对明天，无需考虑什么，因为明天不会感觉到“被冒犯”，明天没有仇恨，亦无怨念，内心平静如水。
“你来干什么？”阳光笑着问。阳光的笑是很难得的，电视上绝看不见她笑，这笑的作用确如阳光，使人心里暖暖的。
当然，明天不觉得。明天只是回答：“我来学习。”然后摊开手里的书，《数学界古今百大难题》。
阳光不懂数学，说：“数学枯燥吗？”
“不枯燥。”
“那好玩儿吗？”
“不好玩。你有意见我就走了。”
“我也没这么说，你就坐这儿，当我不在吧。”
阳光闭上眼睛，能听到的仍然只有自己的声音。睁眼，明天就在身边。
耳边，纸张与手指和笔尖摩挲的声音，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和明天的呼吸声。
第五章：仿佛
是阳光和明天几乎每天都要一起在这里，他们两人都不是经常去上课，却经常上电视。
阳光在音乐的一个又一个领域获得普通人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的一个称号，被誉为“人类历史的奇迹”。当代最有才华的老艺术家听了她的演奏，激动得热泪盈眶，每一场音乐会都抢不到票，每一次都有人听到一半就忍不住去场外放声大哭。
至于明天，他以一己之力，做了五十多道数学题。
……一日，放暑假了。阳光说，我们去玩吧。
“玩什么？”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你回家有事吗？”
“没事。”
“那好，我们走吧。你有手机吗？你父母的电话和你的电话，都给我拷一下。”
“可以。”
车站，人流量很大，阳光牵着明天的手，生理上的。明天感觉到阳光的手很暖，像阳光。
“呼———壳———”
阳光听见了，这是风声，小时候经常听。她很少听见人的风声，但封闭的室内车站不会有风声，这是人的声音。风声里似乎有一点杂声，随即明白，这是秋风。“壳”的那一声，是干燥的落叶被风吹得滚动的声音。
“是你发出来的吗？”阳光很诧异。
“什么？”
“没什么……”阳光觉得这一声是从明天那边传来的，但车站的人这样多，可能就是自己听错了。
车上，阳光一直醒着，听别人。与平时不同，长途火车上的人们的音乐很单纯。她听到一个条纹衬衫的男的，开心的情绪夹杂点儿温柔，还有点儿失落，背景音隐隐地有些害怕。是毕业了的大学生吗？又听，一个嘴角挂着笑的男人，听见甜蜜，单纯的甜蜜，背景音是期待，强烈的期待。是要赶着去见远方的爱人吗？
她仍听不见明天。明天在睡觉。
“铮———”
她听到了！明天发出了古筝的声音，音调很高。阳光转头看他，他的脸上并无表情。
不是幻觉。共处半年，这是第一次（加上火车站那里就是第二次）听到明天的声音。不成曲调，没有节奏，仅有一声。仿佛是希望。
第六章：为我而歌
下了车，转乘小车，再走野路，曲折无穷。终于，两人停在一栋别墅前。别墅外形宽敞明丽，设计清新，虽大而可人，显然设计师是用了心的。前院很宽敞，有四个停车位，分散种着几十颗果树，芒果和莲雾已经挂了大大的果。后院是花园，蛛网般分布着小路。与其说这里是住宅，不如说是景区。
走过石阶，脚下有哧啦哧啦声，脚印上是被踩碎的树叶。毕竟一年都没人来过了。
“这是音协给我住的，远离人烟，很清静。”阳光说着，打开别墅大门，进去，震撼又不同于外部。凡大件物什，无不木雕；小件藏品，无不细微。墙有壁画，彩素相合，张弛有度，皆是出自大师手笔。
“明天，你能坐在我的前面吗？”阳光问。
“可以。”
于是明天对着阳光坐下，阳光说：“你其实是有感觉的，但很微弱，别人察觉不到，就当没有了。”
“我没觉得。”
“你现在坐在我的对面了，你能看着我吗？”
“可以。”
“好……”阳光尽力去听他，什么也没听到。但若她此时聆听自己，一定会发现什么。什么呢？
明天没有声音，但他的眼睛放在阳光身上，眼神像个孩子，脸庞却不像。阳光呼吸加快，手心出汗，微微发热，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旋律时而婉转时而轻快，时而悠扬时而沉重，她分明地听到这声音，响在过去，响在现在，响在未来，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就响在每一个生命的周围，那声音是一种最为奇妙、最难以解释清楚、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无法解释清楚无需解释清楚的情感，又或者说，心情。这心情使阳光感到了阳光，使她愉悦。她在心里默记这旋律，生怕它跑掉了。这旋律不同于以往，竟不重复，一直都演进着，没有停歇。很久，曲子才慢慢缓下来，直到停止。
睁开眼，明天仍看着她。
“你看着我的眼睛，可以吗？”
“可以。”
对视。
阳光的心又跳起来，而耳边又有一声“叮”的声音，来源是明天。
音乐也响起来，来源是自己的心情。
“明天，抱一抱我好吗？”
“好。”
两人相拥良久。阳光听见自己像山洪暴发，像大河咆哮，像千里决堤，像飓风，像闪电，像夜晚的雷暴声，像白天的烈阳……自己的心真的在颤抖，但是感觉很好。
在雷暴、飓风、闪电、洪水的咆哮声边，有一丝轻轻的振动，是风中的蜘蛛网。这是明天身上的声音。
“你……感觉……有吗？你感觉什么吗？”阳光急切地问。
“我不知道，这……就是感觉……”明天喘着粗气说。
阳光听到了害怕，深深的恐惧，那是生命对于完全未知的恐惧。
“别怕，别怕……这就是感觉，这就……”阳光说。
明天深吸气，阳光听见害怕在小下去，渐渐式微。
阳光突然松开怀抱，剧烈地咳嗽起来。明天的感觉消失了，周围寂静下来。
“你没事吧。”
“我……估计就快寿终正寝了，呵呵，二十岁……”说完，阳光又咳嗽了一阵。
休息一阵，阳光撑起身子，说：“你能帮我把二楼的，那个，钢琴，搬到后院吗？”
“可以。”
换做常人，一定会说，你的身体不好，还是别搬了。或者，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又或者，钢琴好好的，你搬它干什么？
明天没说。明天只做。
下楼途中，阳光仍不断地咳嗽，一直到咳出了血来。但她固执地要搬到底，不肯中途休息。她能听到那声音，与小时候听到那“生”的声音一样，她听到了“死”的声音，她感觉得到，就快来了。
终于，钢琴稳稳地到了花园。花园里的秋庭花和海棠花都开了。
“明天，我能听到心情的声音，你知道。这首曲子，是你刚才看我，抱我，对我有了感觉，产生的声音。很长，我不知道能不能演完。你能认真听吗？”
“可以。”
阳光闭上眼睛，她不需要看琴键了。注意力不再停留于“死”的声响，而在那代表阳光的心情的曲子。
为自己献上祝福吧，阳光！
第七章：尽随琴音去
阳光开始弹奏。
音乐似乎不再是空荡荡的东西，而是物质了。每每弹奏到达高潮，一阵花瓣就被激起，萦绕于阳光身旁。明天看到了，春夏秋冬，寒来暑往，看到了雪，看到记忆的片段，看到自己。
最后，看到阳光。
从看到阳光的那一刻开始，明天的心情开始苏醒了。心情的音乐，与阳光的钢琴声，组成了一首激烈的交响曲。是万马奔腾？是群鸟迁徙？是岁月如歌？是千古一瞬？是闪电？是狂风？是暴雨？是火山喷发？但我可以肯定，无论是时间，还是万马，鹰，虎，还是闪电，暴雨，狂风，都绝不能与这交响曲相比。生命的热烈，像火，只能是像火，且是雄雄烈火！最后一段的音乐响起时，大风也来推动这火势。地面上厚厚的红叶，全都被风卷起来；滚滚的，滚滚的在阳光和明天的周围；滚滚的，裹挟着红叶的风像火团；滚滚的，火团从天而降，与最后一节的热情共舞。
音乐结束了，阳光坐在钢琴凳上，一动不动。静静地，被掉下来的落叶和秋庭花铺上一层秋衣。
明天心情的声音，也不再热烈，甚至不再是音乐，只是雨声。小雨，路面很湿，还有行人走路，踩着积水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咕咚的水声。
明天手心一凉，下雨了。
第八章：明天会更好
庆祝的晚宴，有音乐。这是为明天开的。他解决了《古今百大难题》的最后一个问题。数学界已经没办法找出比他更有才华的人了。
前面的人致辞完毕，轮到明天了。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这激动人心的时刻，等待明天要说的那些深刻的、引人深思的、会被录入典故的名言。
但明天却坐在学校的钢琴凳上，开始弹奏。
大家都被这热情似火的音乐吸引了。一直到演奏结束，台下方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没人注意到，明天在微笑，又在流泪。微笑得灿烂，流泪得真切。
“这首曲子叫什么？”一个人问。
“阳光。”
李杭远（信息科学与工程学院2021级本科生）